§ 強がりな弱虫 §

＃5 悲傷之後

        回過神來我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記不得自己是如何離開神殿，又是如何回到家。

想必…是托爾吧！如果可以的話，真不願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明明……到昨天為止我們都還如以往一樣——

        啊啊～為什麼會這樣！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啊！如果這一切只是夢？……想去外面看看……這樣的念頭令我起身，但突然襲來的暈眩感讓我明白魔力並未完全恢復還有就是剛剛發生的事情是確確實實的這件事，現在就連身體也不聽使喚，半跪在地上。

對於這樣的無力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氣，即使靠著捶打地面也無法退去。

可惡！可惡！為什麼……

明明在心中發誓，要好好守護的。

結果……

        「薩伊爾先生！請快住手！！」

＊

        「……讓我一個人靜靜」

薩伊爾先生丟下這句話後進了自己的房間，我和托爾先生面面相覷卻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麼，明明他們為我做了這麼多，在這種時候我卻連安慰的話語都無法組織，那只是因為我知道強擠出來的話語連安慰都稱不上，只是讓自己感覺好過一些的自我滿足而已…

回想剛剛在神殿發生的事情，雖然靠著薩伊爾先生和托爾先生順利將精靈打倒了，但新的危機卻隨著地面不斷湧出的黑霧出現，周圍的植物也都受到影響，眼看黑霧逐漸逼近，精靈向伊奧里雅小姐發出了請求……

『…少女啊…是否可以…答應吾輩一個不情之請…』

        「只要是我能力所及」

        『……那些瘴氣原本是與吾輩相連的魔力…因為剛剛那男人的關係……已經失去了守護大地的作用……』稍微喘息了一下精靈繼續說『…這樣下去……瘴氣會不斷侵蝕地土……最終…變為荒蕪……』

        「——那麼，您要我為您做什麼呢？」

        精靈不知道有什麼顧慮，他沉默了一下後才再度開口

『……為了阻止瘴氣蔓延…請將汝之魔力借給吾輩……藉汝的魔力為中心製作一個新的結界…只是…』

「只是？」

『……為了維持結界，身為魔力源頭的汝也必須被封印在這之中……』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提供魔力！」

靠著托爾先生支撐著的薩伊爾先生聽見精靈的請求後提議由自己來執行這件事，明明看起來已經相當疲勞了，想必剛剛的戰鬥中已經消耗大量的魔力，就連站著也已經是極限了吧！即使如此，薩伊爾先生也一定不會答應，讓伊奧里雅小姐變成結界的一部分什麼的…

疲憊的精靈微微的眨了眨雙眼，像是仔細的上下端詳了一番

『……很遺憾…汝應該也知道…汝的魔力所剩不多…是無法…』

「即使如此也沒關係…就算搭上性命——」

「薩伊！」

薩伊爾先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伊奧里雅小姐打斷，伊奧里雅小姐的表情相當悲傷

「…再也不准說出這種話……你可是我重要的弟弟啊～捨棄性命什麼的…」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啊！姊姊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封印只是權宜之計吧！如果又被破壞的話…」伊奧里雅小姐反問

『…汝的判斷沒有錯…這並非一勞永逸的方法…』

精靈再次緩緩的眨了眨雙眼看著薩伊爾先生繼續說

『…少年啊…抱歉…眼下只有這個辦法…』

但薩伊爾先生卻像是不願繼續聽下去似的緊閉雙眼

「…薩伊，對不起，為了村子也為了我所愛的你，就讓姊姊做點姊姊該做的事吧！」

「…姊姊……」

「伊奧里雅小姐……」

連阻止都阻止不了，因為知道只能這麼做，我的眼中滿是淚水，托爾先生也是依依不捨的表情，但是我們沒有選擇，只能眼睜睜看著伊奧里雅小姐在精靈的協同下逐漸冰凍了整個神殿，連同蔓延的瘴氣一起……

「姊姊！姊姊！！」

「薩伊！！」

托爾先生努力的阻止並將薩伊爾先生帶離神殿，在我們還未走遠的時候，聽見精靈傳來的聲音

『…菲洛爾斯的後裔啊～去尋找光之女神吧！…唯有光能除去黑暗…』

今天發生太多事，身體滿是疲憊，原本想等托爾先生回來的，但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不知睡了多久，托爾先生說要先回村裡和大家報告情況後再過來，還沒回來的話應該沒有睡很久吧！我從餐桌上爬起，揉了揉眼睛，外頭還是一片漆黑，死寂的讓人感到害怕。

——薩伊爾先生

嗯？什麼聲音？好像是從薩伊爾先生的房裡…

我起身來到房間門口，見到他正不斷的用手垂著地板，看起來相當的痛，因為敲擊拳頭的地方都已經變紅了，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又不經一陣鼻酸，於是我立刻邁步上前緊緊抱住他的一隻手臂。

「薩伊爾先生！請快住手！！」

「可惡！可惡啊～～！！」

「請您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了，伊奧里雅小姐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難過的！」

說話的同時原本滿溢在眼眶裡的淚水也不經潰堤，聽到伊奧里雅小姐的名字時，薩伊爾先生身體微微顫抖一下，整個人像是忘了呼吸似的停了下來，但是，因為我正抓著他所以很清楚，他全身不住的在顫抖，像是在強忍住什麼似的……

「…姊姊……」

薩伊爾先生用極微小的聲音呼喚已經不在這裡的伊奧里雅小姐

「對不起，對不起……」

內心像被撕裂，可是我除了道歉以外找不到其他可以對他說的話，相對於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薩伊爾先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但是他用盡全力聲嘶力竭的吶喊比我來得還要悲傷。悲傷、後悔、憤怒、自責……許多的情感參雜在一起，使得言語無法組織，只能靠著勉強發出來的單音來宣洩。

真沒用，自己在這種時候什麼也做不到，除了道歉，因為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薩伊爾先生的話語，對不起，對不起，我連一句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口，只能抱著大聲哀號的他哭泣。隨著時間過去，薩伊爾先生的聲音越來越小，體力耗盡似的他疲憊的在我懷中失去了意識。

「薩伊、小雪萊雅！」

這個時候托爾先生回來了，我們兩個齊力把薩伊爾先生帶到床上後托爾先生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前和我說

「我今天留下來看著他，你先去休息吧！我有帶點簡單的食物在桌上，去吃點吧！」

「多謝您的關心，我還沒什麼食慾……」

要我一個人休息什麼的，雖然我知道這是托爾先生的體貼，但畢竟我也很擔心薩伊爾先生，像是看出我的顧慮，托爾先生說

「放心，不會有事的，至少先去把臉擦一擦吧！」

聽到他這樣說我才想起，剛剛哭花的臉還沒有整理，天啊！這可真是有損公主的顏面，雖然還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關於我的身份，但再怎麼說畢竟是女孩子，多少還是會在意的，於是我趕緊離開了房間。

重新將儀容整理好，簡單享用過桌上的餐點，再次回到房間，托爾先生睜開了眼睛，看來只是稍微閉目養神，些微的聲音都會引起他的注意，看著我進來，他小聲的說

「喔！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真、真是不好意思，讓您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畫面……」

可以的話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真的已經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不過看起來話題就此結束，托爾先生看著薩伊爾先生說

「…小雪來雅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欸？什麼打算是…」

「如果有了你們國家的消息後，你想怎麼做？」

「……我……」

看著薩伊爾先生，不知為何的突然想起了兄長，我想怎麼做….嗎？

「——我也曾經失去過至親的人…或多或少能夠體會薩伊爾先生的心情……如果可以…我想多陪伴他些日子……這大概是我唯一能夠回報他們的事情…」

我不知道這樣的答覆是否能讓托爾先生滿意，但我知道，他比我還要擔心薩伊爾先生，聽了我的回答，托爾先生笑了笑。

「托爾先生和薩伊爾先生認識很久了嗎？」

「恩？怎麼突然這麼問？」

「不…就是覺得你們很要好…」

上次和墮精戰鬥時就這麼覺得了，加上這次的事情，感覺他們兩人互相都非常信賴彼此，讓我有一點羨慕……

「恩～是這樣呢！薩伊他們一家住在這裡很久了，記得我小時候剛搬來的時候很受他們家照顧呢！因為年齡相仿所以從小就玩在一起，現在想想他以前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居然不用魔導具就可以使用魔法什麼的……」

「欸？從小就是嗎？」

「是啊，不過我也是後來長大才知道，原來使用魔導具才是正常的」

托爾先生說到薩伊爾先生的事情，不知為什麼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薩伊從小就沒有媽媽，而爸爸身體又不是很好……所以伊奧姐在他很小的時候似乎就一直扮演著媽媽這個角色……沒想到…現在……」

說到這裡托爾先生低下頭令我看不清楚面容，但他緊握的雙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話語也漸漸哽咽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

原本只是出於好奇，沒有多加思考是我的不對，讓托爾先生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沒事，不是小雪來雅的錯」

 聲音稍微平復的他站起來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向著門口走去

「這小子先交給你啦！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吃的」

「啊！這樣的話還是我來…」

「啊～不用不用！這裡就和我家一樣」

丟下這句話後他離開了房間，雖然想出去幫忙，但還是有點擔心薩伊爾先生，於是我把托爾先生的椅子拉近床邊坐了下來。

＊

啊～身體感覺好重，像是被什麼黑色的液體團團包圍，什麼都看不見，無論前後左右，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沈重的黑，什麼都不想思考，就這樣沉下去吧！感覺好累，好累……。

——是什麼？遙遠的上方出現一個光點，是令人熟悉溫暖的光芒，不去那裡不行，但是身旁的液體卻像枷鎖不斷的把我往下拉，向下扯，不行，我辦不到，就算努力伸出手，但希望握住的人已經不在了，即使如此還要伸手嗎？即使知道沒有人會握住？

沒想到，有隻手緊緊的抓住我伸出的手，是從光芒那邊伸過來，一隻像是陽光一樣非常溫暖，令人想哭的手。有聲音，是我熟悉的聲音但卻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

「不要停下，薩伊爾，你是一條乘載希望的大河……」

是誰？你是誰？為什麼認識我

「不要停下，向前，你所要的答案就在前方…我可愛的——啊～」

那隻手用力的把我向上拉，但是他後面說了些什麼，我聽不太清楚。

視野所見的，是明亮而看不見前方的一片白。

微微睜開眼睛，啊，是夢嗎？雙眼感覺有些溼潤，是一個令人有點難過又有點溫暖的夢。

「薩伊爾先生！」

尋著聲音看去，雪萊雅的表情參雜著擔憂與安心，想必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吧！這時我不經意的看到，她的雙手正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在夢中的……是她嗎？嘴角泛起微笑。

「啊，稍等我一下，我去叫托爾先生！」

說完她急急忙忙的跑了去出。感覺好像睡了很久，一時間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我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慢慢從床上起身，這時雪萊雅帶著托爾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托爾激動的把雙手搭在我肩上說

「薩伊！感覺怎麼樣？你真是嚇死我了，你可足足睡了三天啊！」

「……三天？！」

「萊利爺爺說不準你什麼時候會醒，真是擔心死我了！」

「是嗎……過了三天了啊…」

那場戰鬥過後，已經三天了啊～想到那天的情景，我的雙手不自覺得握起了拳頭，房間的空氣也像是凝結一般，雪萊雅的聲音打破沉默。

「薩伊爾先生您餓了吧？」

「——啊、這麼一說……是有點想吃東西…」

「這樣的話請稍等一下，我去把剛剛的餐點熱一熱！」

說完她快步的離開了房間，剩下托爾和我

沉默再次臨到我們之間

「……薩伊…對、」

還等不到托爾說完我便打斷他的話

「別說了、那不是你該自責的事……」

「可是、」

「躺了幾天感覺身體有點沉，可以麻煩你帶我去餐廳嗎？」

其實我很清楚，這不是誰的錯，雖然有想過如果那天我們沒有上山、如果那天帶上了劍、如果那天托爾早點出現、如果、如果…很多的如果，但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實，再多的如果都只能只是如果……這不是誰的錯，也不該是讓那些關心我的人感到自責的理由。

雖然姊姊已經成為結界的核心，但是水精靈王也說，只要找到光之女神，把瘴氣淨化的話封印就能夠解開，既然如此，該做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嗎？

簡單享用完餐點，看著處處顧慮我的兩人，深吸一口氣，我向他們說出今後的打算。

＊

「你要去尋找光之女神？」

「水精靈王也說過吧！只有光能夠淨化黑暗，所以…」

「恩～或許是這樣，可是要從何找起？根據傳說在緋夜聖戰後不只光之女神，所有的女神都陷入沉睡，事到如今，就連他們在哪我想都沒有人知道吧！」

托爾說的沒錯，據說在太古時期，人們和女神的關係相當親密，就連從屬精靈也是，並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和從屬的關係日漸疏遠，所以現在人們需要使用魔導具才能使用魔法。所謂的魔導具，其實就是將自然生成的魔石當作媒介，透過魔石來向從屬傳遞命令，每個人天生對六種元素有各自的適應性，而元素之間也有著相剋相生的特性，如果以水為起點，順時針來說，克制屬性依序分別是，火、木、風、土、雷，然後又回到水。

以這樣的六芒星為基礎的情況下，又可將元素分成「質三角」—水，木，土；以及「能三角」—火，風，雷。一般來說同一三角內的魔法都有其相對的適應性，舉例來說，我擅長的是水屬性的魔法，所以木和土屬性的魔法也比較容易學會，但如果是火、風或是雷屬性的魔法則很難學會。

緋夜聖戰之後女神陷入長眠，加上魔導具的發明，人們便開始不再倚靠女神的恩賜，也不再學習與從屬精靈對話，雖然現在魔法依然充斥在人們生活之中，但相較於過去，現在靠著魔導具，從屬精靈倒像是被奴役的一方，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人親眼見過從屬精靈，而他們也不再人面前現身了。

「不是還有五大國嗎？我想先從五大國開始著手」

「從五大國開始打聽啊～這樣啊～感覺是比較可行的方法。好吧！我知道了！我也會和你一起去的！」

「我也是！也請讓我善盡一己之力！」

「不！那個…托爾的話請容我拒絕！」

「欸？為何？」

「欸？為什麼？！」

就算你們異口同聲的發出疑惑，但，托爾的好意我心領了。

始之蒼暮　 第五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