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がりな弱虫 §

＃12 下一步打算

因為海路受到影響，往來的旅客也相對變少，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下塌的旅店。雖然簡陋了點，但有提供晚早餐，價格也相當實惠，就像大多數的旅店一般，一樓是類似餐酒館的場所，不只是住宿的旅客，也提供給不住宿只吃飯的客人用餐。

在房內稍做休息後的現在我們正在一樓享用晚餐，對於這份晚餐，實在說不上美味，調味料的使用偏重，但畢竟這裡有很多以力氣活為主的勞動者，由於工作上會大量流汗，所以他們對鹽分的需求比一般人要來的多，適當的鹽分也可以舒緩他們工作上的疲勞，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廚師的料理味道才下的相當重吧！

雖然默不作聲，但看著對面坐著的雪萊雅和朱里不斷將杯子裡的水清空，應該是和我一樣不適應這味道吧！想到這裡不由得內心一陣莞爾。

像是為了要轉移味覺上的注意力，朱里開口問道

「——所以，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這也是我剛剛在考慮的問題，海上變成那樣的話，應該只能走陸路了吧？

不死鳥大陸上目前有五個主要大國，分別是水之國——密西迦美（Mishigami）、火之國——沃肯尼亞（Volcania）、木之國——阿西圖拿（Aceituna）、雷之國——弗德（Foudre），還有國土範圍最大的土之國——蒙塔那（Montana）。

蒙塔那過去原是所有國家中最貧脊的不毛之地，那裡終年少雨，人民生活相當辛苦，或許是因為這個關係，那地的民族意識很強烈，而且大多勇武善戰，十幾年前，靠著一位新任君王的帶領，短時間內大舉擊敗風之國，藉此擴大了國土，躍升為不死鳥上最龐大的國家。

地理位置上，土、木、火在主要大陸上彼此互相連接，水之國和土之國相隔一條短短的海峽相望，風之國還存在的時候，兩者在此海峽上搭建了一條連接橋做交通往來，在土之國統一的期間雖然一度封閉，但最近已經重新開通。至於雷之國則是位在不死鳥大陸的北方，那裡終年積雪，甚至連外海都長年結冰，若不是特殊的構造，一般船隻甚至無法在當地航行。

另外還有其他零星的幾個島嶼小國，但勢力自然不如這五大國來的強大，多以附屬國的形式依附在五大國下面。

如今海路不通的情況下就只剩下陸路這個方法了。

雖然說不死鳥大陸上多少還是有飛行類的移動工具，但那些大多是掌握在有錢有權的貴族，尤其是國家軍隊的手裡，對於一般的人民來說，可使用的交通工作除了馬車外，就是海上的貨船了。

但眼下只剩下一個選項。

選擇陸路的話，走山線是比較快的方法，還未等到我開口，雪萊雅的聲音卻先響起。

「我們從海線去海卓里德看看吧！薩伊爾先生一定是想走山線的對吧！」

啊～被看穿了嗎？我有些尷尬的用手搔了搔臉頰

「欸？可是海卓里德那裡不是也聽說不能出港，就算去了……」

朱里說的很有道理，就算到了首都，到頭來可能還是必須要從水之國南端過到土之國，一路上如果有便車可以搭的話，抵達沃肯尼亞少說也需要大約半個多月的時間。

「這個我當然知道，既然海路行不通的現在，只能走陸路了。那麼，就放慢腳步繞去海卓里德也是可以的吧？」

「放慢腳步……雪萊雅不急著回去嗎？」朱里訝異的說道

從貝拉斯特丹到土之國實際上有兩條主要幹道，一條靠海，路上會經過比較多村落，其中也包含首都海卓里德。而另外一條則是靠山，途中經過的村落較少，但是相對於海線，山線的路程較短，也許可以將時間壓在半個月左右……但說真的……

「其實也差不了幾天的。」

沒錯，就如雪萊雅說的不管是走海線還是山線，水之國本身是個南北狹長的國家，時間上是沒差多少。所以一開始我才會偏好搭船，直接從海路回到沃肯尼亞。

只見雪萊雅將視線從朱里身上移開，看著我繼續說

「之前薩伊爾先生和我講解行程的時候我就發現，除了搭船以外，如果是要利用馬車，花費的時間不論選哪邊都沒有差多少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

「當然，我很擔心家人的情況，也希望能早點回去，但對於家人的掛心，薩伊爾先生一定也是一樣的！所以……請不要只顧慮我，薩伊爾先生也更重視自己一點吧！到了海卓里德，我們去打聽一下光之女神的消息好嗎？」

「雪萊雅……」

我很驚訝她居然一直掛記著這件事，從準備出發前雪萊雅就一直希望能繞去海卓里德，當然，說我不希望早點解除姊姊的封印是騙人的，但……因為從小父親的教誨，已經習慣比起自己的需要更優先選擇別人的需要。並沒有覺得勉強，只是成為了習慣。

「我們……不是……那個、夥伴了嗎？」

講出夥伴一詞的時候，她因著害羞而低下頭，微微泛紅的臉頰，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些惹人憐愛。

「欸～！！！你們別自顧自的說話啊！我呢？我應該也是夥伴吧？」

朱里似乎因為後來的對話完全插不上嘴而覺得受到冷落，她焦急的來回看著我和雪萊雅，希望得到認同。

「是的喔，朱里小姐也是很重要的……夥伴呢！」

剛剛害羞的情緒似乎還沒退去，雪萊雅紅著臉回應了朱里。

「——雪萊雅」

「是？」

「謝謝你」

對於我的感謝，她將雙眼瞇成一條有弧度的細線，露出了笑容。

＊

「——所以，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朱里小姐一邊將飯菜大口的送入口中，一邊提出了疑問。

我低著頭繼續將餐盤裡的食物放進嘴裡並輕輕的將視線看向薩伊爾先生。

薩伊爾先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海路不通的現在也只剩下陸路了吧！

出發前薩伊爾先生讓我看過水之國的地圖，確實如果可以搭船的話，大概10天左右就可以回到沃肯尼亞，而陸路的話有兩個選擇——山線和海線，這兩個都必須耗費將近海路一倍以上的時間。

反正薩伊爾先生一定會想著要趕快送我回去吧！那麼他的選項就顯而易見。

這陣子相處下來，我發現薩伊爾先生有個很奇怪的習慣。

像是沒有任何喜好或是欲望似的，他從來不會為自己爭取什麼。

為此，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希望、想要、又或者說是欲望。

在城堡的時候，我自以為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不論是貴族又或是侍從，為了自己，想要什麼這點不是人之常情嗎？就連我也有著各式各樣的私慾，希望自己能得到父王陛下的肯定、希望自己的舉止更加符合身份什麼的。

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會想要為自己做點什麼，正因為有了想要的事物，所以才能不斷向前，不正是有著各式各樣的欲望才推動著人們的生活，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只要那個欲望和國家和大眾的利益不互相衝突就沒什麼關係，但像他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

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他非常慣著伊奧里雅小姐而已，每天早晨去神殿打掃也好，平時到村裡跑腿也好，只要能做就會全攬在自己身上，但後來發現事實並不是如此，不只伊奧里雅小姐，就算托爾先生每次蹭飯時老是搶他餐盤上的菜、就算村民夜裡多麼不合理的臨時委託，他都笑笑的欣然接受。對薩伊爾先生來說，就像呼吸那麼簡單那麼自然，就好像比起自己，他更加重視別人。

但是多為自己想一點也沒有關係的吧！

明明是重要的姊姊，那就再多自私一點也是沒有關係的！

這樣並沒有不好，不會有人因此責怪你的！

我也是、我也想為了伊奧里雅小姐做點什麼啊！

從你們那得到的太多，而我能回報的太少，所以至少，讓我為了伊奧里雅小姐盡點心力吧！

「——所以……請不要只顧慮我，薩伊爾先生也更重視自己一點吧！」

不知道我的心情是否有確實傳達，薩伊爾先生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和我道謝。

這讓我覺得有一點點開心，一點點就好，我希望您能更加重視自己……。

＊

確認了之後的行程、享用完餐點，我們一同上樓準備休息。

因為生意不好，據說整間旅館今天只有我們一組客人，我們選擇了兩間相鄰面海的客房，女孩子的我和朱里小姐一間，而薩伊爾先生自己一間。房間的擺設大同小異，兩側各自襬上了一張木製的單人床，兩張床的中間有個高度大約及膝的矮櫃，櫃子上面放著一盞紅色琉璃紋的簍空檯燈，只要稍稍觸碰裡面的魔導石，石頭就會發出亮光。

而比檯燈再稍微高一點的，是一扇向上拉起的窗戶，淡淡的鹹味順著海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向窗外望去透過昏暗的月光隱約可以看見一整片無邊無際的海灣，可以的話真想靠近一點體會書上所說的那份壯闊，只可惜現在海上發生那樣的異變，果然不是任性的時候吧！

至於床舖就像是剛剛曬過太陽一樣暖暖的，還有著淡淡的香氣。

雖然簡陋，但這旅店可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應有盡有，稱得上是相當舒適了。

酒足飯飽後，在門口互道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間，原本是想直接讓自己沉入床舖之中，但是朱里小姐卻向我遞出了一杯黏呼呼的綠色飲品。

啊～我都忘了，不，其實是不願想起來。

那是為了讓我身上的多多瑪孢子失效的藥，真不曉得她是什麼時候配好的。

雖然大家都說良藥苦口，但這個味道……可真的是很不妙啊！

難喝到我甚至想過要是能給虛無強行灌下或許就可以輕鬆獲勝的程度。

「來，這是今天的份喔！」

朱里小姐您一定沒有自己喝過吧！

您絕對沒有自己喝過吧！

我用像是要貫穿她後腦杓的目光緊盯，稍微表露了無聲的抗議，但朱里小姐一派輕鬆的表情讓我明白自己的怨念並沒有順利傳達。

我知道這也是為了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她手中接過藥湯一口氣灌下。

啊～這真的是……

「非常感謝您」

就算難喝也要表現貴族的氣度，所以，有沒有人來誇獎我一下！

和她道了謝後，我們紛紛沉入鬆軟的被子中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

因著幾天下來的折騰，剛趴上床舖不久便沉沉睡去，直到半夜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從睡夢中喚醒。

「——伊爾、薩伊爾」

聽這聲音是朱里？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睡到一半被吵醒腦袋感覺昏昏沉沉的，我將門打開，朱里一臉慌張的表情讓我直覺有事情發生了。

「怎麼了？」

為了盡快掌握情況，我向她詢問

「——雪、雪萊雅不見了！」

「欸？！」

又不見？怎麼回事？這不才隔沒幾天嗎？

腦袋有點轉不過來，我有睡的這麼沉嗎？居然連一點氣息都沒有注意到？

朱里慌張的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語氣繼續說

「——不在……門開著，鞋、鞋沒穿上…，沒回來…」

從無法好好組織話語的朱里口中判斷，雪萊雅是在她們睡著後不見的。

總之，先去找找看吧！或許能得到什麼線索！

可是……朱里現在這個樣子……她表現的異常慌張，而且幾乎快要哭出來。

我知道她擔心雪萊雅，但這個樣子實在無法帶著她出去啊～

「朱里先留在這裡吧！」

「欸？」

「冷靜點，別擔心，我去找找看」

「——既然這樣我也……」

「說不定她等等就回來了，你先在我這兒等著好嗎？」

如果是自己出去的還好，但若是被人……

就連我都沒有感受到異常的氣息，想必是箇中高手，要是這樣就不能留朱里一個人在剛剛的房間，雖然說不上安全，但至少在我房裡等著也比較安心。

「拜託妳了！」

說完也沒時間換上外衣，只隨便將鞋子套上，帶上了劍，就離開了房間。

首先在旅館內尋找，但小小的旅店很快就轉完了，沒看到雪萊雅。

當我準備下去一樓時，我發現原本應該關好的大門透出一道微微的亮光。

門沒關上？難不成是外面？

這麼想著我來到門口，旅店外頭有幾張戶外區的座椅。

寂靜的夜裡，「滴答」，的聲音引起我的注意。

隨著聲音看去，是橫躺在桌上的酒瓶，不知怎的沒有被收起來，原本裡面應該還有不少酒，但現在已經從瓶口幾乎全流到地上，啊啊～感覺有些浪費！

地上除了一攤酒漬以外，還有一連串不自然的汙漬吸引了我的目光。

一滴一滴，像是什麼從高處滴落。

是酒，是誰碰倒了酒瓶嗎？

那汙漬不斷向前延伸，而那個前方，是海港！

雪萊雅當時遲遲不願離開的身影浮現在我的眼前，去看看吧！內心有個聲音這麼說。

於是，我抬起步伐，朝著海邊跑去。

始之蒼暮　 第12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