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がりな弱虫 §

＃16 彼此交錯的心

事後朱里帶著幾位壯漢匆匆忙忙趕來，據說是她費盡口舌才勸說，要來一同退治墮精的人。

城市的破壞比想像中的大，總覺得不能就這樣離開，我們決定先留在城市幫忙，得知此事的旅店老闆娘為了表達感謝，讓我們這幾天的房租全都免費，真是幫了大忙，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帶著伙食好像也跟著變好了，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根據後來的調查報告，對墮精用的防護結界是有作用的，但是這次的情況比較特別，是還未完全墮化的精靈，所以才能輕鬆通過，關於日後結界的改良他們也已經呈報給相關單位，要盡早避免日後還有類似的情形發生。

然而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時機和朱里說明那天的情況，一個多星期就這樣過去了。

因為海運的恢復，重建工作進行的非常順利，照這個情況看來，大概明後天就可以準備起程。

但眼下還有另一個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在事件過後雪萊雅明顯迴避著我。

無法拯救墮精這件事，果然還是讓她耿耿於懷吧！

如果更早注意到冰魔法對他有效，是不是就可以在完全墮化前拯救他？

如果能夠擊退虛無的話，是不是他就不用受這種苦了？

明明知道他對雪萊雅的聲音有反應，但我還是一意孤行的斬殺了他，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這幾天我不斷重複思考著，但……無論怎麼想都得不到答案……

比起思考，當下我選擇了簡單的解決方式

明明答應了要試著讓牠恢復，但結果……

這樣便宜行事、獨斷獨行的自己一定被她討厭了吧！

所以，刻意迴避著我……

晚上朱里有事情想和我說，於是把我叫到她們的房間。

因為雪萊雅刻意迴避我的關係，所以如果在房裡見到她多少氣氛有些尷尬，但這個時間如果她不在房間說實話還是會擔心，見還是不見實在相當兩難，在外面站了一陣子，我抱著這樣複雜的心情敲響了門。

「朱里、我進來囉。」

裡面傳來了朱里的聲音，門沒鎖這麼說著，意思是我可以直接開門嗎？

輕輕將門把轉開，映入眼簾的是站在床邊的雪萊雅還有將雙手搭在她肩上的朱里。

啊、果然，在我們四目交錯的瞬間，雪萊雅立刻將視線轉向地面。

雖然很想和她好好談一談，但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還是先解決朱里的問題吧！

我清了清喉嚨詢問朱里要找我商量的事，

「——朱里要說什麼呢？」

「啊啊～這個嘛～～」

她的眼神有點漂移，是怎麼了？

「其實要和你商量的不是我，而是她」

說著，她便將雪萊雅硬生生的推到了前方，然後依附在她後面輕聲的說不知道了些什麼，雪萊雅為此露出慌張的神情。

「——就是這樣，接下來你們兩個好好聊一下吧！我先出去囉～」

「欸？」

朱里雙手一拍就開心的走了出去，離開前還不忘幫我們把門給帶上。

啊～氣氛真尷尬。

每當我想要開口，雪萊雅就會露出被傷害的表情，明明我什麼都還沒說……

就著樣我們默默站著不知道過了幾分鐘。

「——總之，先坐下來吧！」

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走到朱里的床前將雙腳盤起，坐了下來。

看著我坐下的雪萊雅也安安靜靜的正坐在自己床前的地上。

恩？其實她可以不用和我一樣坐在地板上的，畢竟不是自己的房間，隨便坐女孩子的床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雖然想要告訴她坐在床上也沒關係，但，雪萊雅的表情相當陰沉，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低著頭她正輕咬著下唇，眼神也游移不定，放在雙腿上的兩手緊握，肩膀也顯得僵硬，就連剛剛我的嘆氣都可以讓她肩膀為之一震，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真的可以順利對話嗎？

雖然謝謝朱里製造了機會，但是現在可能還是給她點空間比較好，在她心中存有芥蒂的現在，不論說什麼都會變成藉口。

沒辦法了，簡單的說完就早點離開吧！

「——雪萊雅……」

看，又嚇到她了。

看著她的反應，不自覺得我又輕聲的嘆了口氣，視線無法交會，明明就在眼前，但卻覺得彼此的距離相當遙遠，我無奈的看著地板，搔了搔頭髮，然後接著說

「……對不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辯解，不想原諒我也沒關係，既然港口也恢復的差不多，過幾天我們就出發——」

前往沃肯尼亞吧！原本我是打算這麼說的，但還不等我把話說完，她大聲打斷了我的話，因為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我吃驚的抬起頭。

啊啊～終於視線交錯在一起，但從她眼裡看到的，與其說是厭棄，倒不如說是充滿疑問的驚慌。

＊

朱里小姐似乎發現了我在避開薩伊爾先生。

「好好把心中的想法告訴他吧！」

小聲的在我耳邊說完後，她便一派輕鬆的離開了。

緊接著沉默降臨在整個空間。

薩伊爾先生的一舉一動都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害怕，他覺得我是負擔。

我好害怕，從他口中說出要結束一切的話語。

明明說著自己必須要負責，可結果呢？

到最後所有的責任還是讓薩伊爾先生扛了下來，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到，只是在一旁哭泣。明明應該要繼續戰鬥的，但因為腦中傳來的聲音，讓我天真的不想就這麼放棄，所以將「結束」推給了薩伊爾先生，將責任推給了他……

讓薩伊爾先生去背負殺戮的懊悔，讓他去背負無法拯救的苦澀，明明那應該是由我來承擔的，應該是由我來終結的……

把那些不討好的事都推給他，這到底還算哪門子的負責啊！

薩伊爾先生斬殺了墮精後的表情，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我明明不想讓你露出那樣為難的表情啊～

為什麼會露出那樣苦澀的表情？

啊～一定是因為那原本應該是由我來完成的事情，最後變成了薩伊爾先生的工作的關係吧！是對我感到失望了吧？對只是說說結果到頭來什麼都沒做的我感到無語了吧！

但是薩伊爾先生很溫柔的，他一定不會就這樣直接責備我…

說著想要改變、說著不想只是被守護，

但到了最後，卻什麼都沒能做到，

還是被薩伊爾先生守護了，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是嗎？

對著薩伊爾先生的溫柔撒嬌了呢！

結果什麼都沒有改變……

總是這樣依著您，那麼什麼時候您也會覺得我是累墜、是負擔吧！

最後，會像父王陛下一樣放棄我吧！

你看，就連剛剛也嘆了氣，對這樣的我無語了吧！放棄了吧！

連話都不想說了是吧！

這些我都知道，其實您可以不用勉強的，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至少等到我累積足夠的勇氣時——

「——雪萊雅…」

他呼喚了我的名字，該來的還是要來，我心頭一震。

可以再等等嗎？我還沒做好心裡準備。

現在就要讓一切結束嗎？我還——

「……對不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辯解——」

辯解？為什麼事辯解？

您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您對我感到失望才對吧？

不想再繼續和我一起旅行什麼的，您沒有這麼想嗎？

不如預期的話語讓我有些混亂，但薩伊爾先生並沒有注意到，他繼續將視線固定在地板上，靜靜的說下去。

「不想原諒我也沒有關係——」

等等等等，您在說什麼？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既然港口也恢復的差不多了，過幾天我們就出發——」

不對，不是這樣的，等等，別再說了！

「不是的！！」

等我注意到時我已經用非常大的聲音打斷了薩伊爾先生的話語

薩伊爾先生雙眼睜得圓圓的，眼裡面充滿訝異。

「雪萊雅？」

薩伊爾先生疑惑的呼喚了我的名字，是對我剛剛的舉動表示驚訝吧！

對一定是的，居然這麼沒有禮貌的打斷別人說話什麼的。

「啊！不、那個…」

想到剛才唐突的舉動讓我有些不好意思，別過原本交會的視線，不知道該看向何處。

薩伊爾先生不發一語，沉默又再度降臨在這個空間……

低著頭，因為緊張而搓揉著雙手，透過餘光可以看到薩伊爾先生專注的盯著我，因為我打斷他說話的關係吧！

就這樣又經過十幾秒鐘的時間，所以現在是在等我開口嗎？

「……不、不原諒什麼的……」

說出來的瞬間，突然覺得自己什麼不說，偏偏沒頭沒腦的說這個，明明有更重要的話要說的不是嗎？我啊，拜託再加把勁啊！

「欸？」

薩伊爾先生的疑惑更深了…

「……倒不如說……難道不是我讓薩伊爾先生失望了嗎？」

我鼓起勇氣向他詢問，他的眼睛瞪得比剛才更大，身體前傾，激動的幾乎要站起來。

「怎麼會？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看到他慌張的表情，反而讓我有點安心，沒想到居然是從他那裡得到勇氣，調整好呼吸，我繼續接著說

「……那是因為，我把責任都推給了薩伊爾先生…」

「……責任……？」

「明明應該是由我來完成的，但最後卻推給了薩伊爾先生……您對最後只能消滅舒耐感到困擾了吧？這份懊惱和後悔，明明應該是由我來承擔的，但最後卻都丟到您的身上……」

「不……那個……」

他低下頭來，身體微微倒向後頭。

再加把勁啊！雪萊雅，要好好的傳達給薩伊爾先生才行。

「真的很對不起……還有……謝謝您依著我的任性，給了他機會……」

啊～將想法化成聲音說出來的瞬間，心裡的大石跟著落下，緊繃的情緒也跟著潰提，明明應該要微笑著和他道謝啊！可是我卻無法止住自己的淚水，就連聲音也跟著哽咽。

「……其實，是一樣的。」

「欸？」

薩伊爾先生靜靜的開口

＊

「……難道不是我讓薩伊爾先生失望了嗎？」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直到最後都無法拯救他並不是你的錯，要說也一定是因為我能力不夠的關係。

如果我能更早讓他冷靜下來，或是能阻止虛無……

「……您對最後只能消滅舒耐感到困擾了吧？…」

無法做出反駁，要說沒有是騙人的，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羞愧。

最後，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將一切劃上句點。

聽著雪萊雅的話語，心裡有個聲音響起…

「……其實，是一樣的。」

「欸？」

不自覺的將浮現在心裡的聲音化作真實的語言

看著沒有理解我所說的雪萊雅，我又再說了一次

「——是一樣的。」

「一樣是……？」

「雪萊雅也對精靈的事感到愧疚了吧！」

雪萊雅的雙眼微微睜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看那表情，我似乎說對了。

於是我繼續慢慢的說下去，把我現在心裡所想的，好好的傳達給她。

「對於只能以那樣的方式結束，讓我再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但這不是雪萊雅的錯，就算最後換成是由雪萊雅來結束他的性命，我也一定還是會對此感到愧疚，說到底，不管怎麼選擇或許都不存在快樂的結局，因為你和我都不能對已經發生的悲傷視而不見，你和我也都會因為這份悲傷而感到自責，所以，是一樣的……」

雪萊雅認真的看著我，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再眼眶中打轉，她從喉嚨發出乾啞的聲音

「……是嗎？……是一樣的……對於只能用那樣的方式結束，為此怪罪自己，然後擅自認為薩伊爾先生會因此討厭我……很害怕，你對我感到厭煩的話……」

最後她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只能靜靜的看著將臉埋入雙手，泣不成聲的她

過了好一段時間，雪萊雅才終於平復過來。

眼睛紅腫的相當嚴重，畢竟剛剛那樣大哭了一場，這也是沒辦法的。

我想……現在的這份悔恨會成為將來我們的力量吧！

為了不要讓更多的悲劇發生，一定要阻止虛無才行，雖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我相信，去尋找光之女神的下落是肯定的，如果虛無是暗的話，能戰勝暗的就只能是光了，就算困難，也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我在心裡獨自立下了決定。

既然和雪萊雅的事情也解決了，我起身來到門口迎接一直在外面等待著的朱里。

「抱歉讓你久等了……」

「欸？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我、我可什麼都沒聽到喔～」

朱里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雖然門被關上，但我其實隱約感覺到他一直在門口守著。

「讓你費心了，謝謝！」

對於她這樣的安排我真的非常感謝。

然後，對於這樣為他人著想的她，必須好好向她說明才行。

這次的事件讓我體悟到，我們的旅程是伴隨著危險的，單單光是雪萊雅被虛無盯上這一點就有可能因此丟掉性命。

所以，必須要坦白才行，而在那之後，是否要繼續與我們同行，就讓朱里自己決定。

已經和雪萊雅討論好，於是，我們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她。

不論是虛無的事也好，雪萊雅是沃肯尼亞公主的事也好，全部，只要是她想知道，有所疑問，我們可以解答的，都一一告訴了她。

就這樣，整個晚上我們說了很多很多，直到山的另一邊翻起淡淡的魚肚白…

始之蒼暮　第16回   完

終於！到了16回，已經預約了明天第一章最終回的發布。

欸？不會有人以為ARAC都是當天才打的吧！

（都什麼年代了～真是的～（誤））

其實早早就把第一章打完了，第二章也幾乎完成，剩下的就只是隨性的擇日發表。

不過因為還是要用功唸書，所以就利用預約的方式都先丟上來了～

至於剛剛不小心說溜嘴的第二章，就真的要再緩緩了。

可能等7月，再經過一些潤稿之後………（遠目）

那麼稍微廣告一下，明天，

精靈使　第一章　最終回，第17回   尾聲，各自的決心。

お楽しみ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