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がりな弱虫 §

＃13 迫近的黑影

就算夜晚在城裡走動是相當安全，但現在已是深夜，黎明還沒來到，多數的人還在夢鄉中打滾，路上沒有半個人，顯得十分寂靜。安靜到除了自己的呼吸聲、海潮聲、海風吹拂的呼呼聲，還有，從遙遠海面傳來的隆隆雷聲都可清楚聽見的程度。

外海的那個不明現象又再度出現了，這次的規模比我們晚上看到的還大，距離也更加接近，雷聲夾雜閃電，從海上吹來的風，令人冷的直打哆索。比起上次，或許是距離更進的關係，總覺的好像可以看到什麼在海面翻騰。

半路上汙漬就完全消失，即使如此我還是來到了港口，但是卻沒有見到雪萊雅的身影。因著風浪，停泊的船隻毫無規律的晃動，除了船隻、水桶這些理應出現在港口的東西以外，沒有任何人。

不是這裡嗎？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就在思考的時候，我看到不遠的海灘上有個人影。

那是在海港旁邊不遠的海灘，可以想像陽光普照的時候，很多人會來這邊渡過。

曬太陽，玩水，或是任何的海上活動，光是在海灘上散步就可以洗去一身疲憊。

只是，現在海上有著些許風浪，雖不至大到會把船掀翻，但絕對不是適合玩水的時候，而且重點是，夜還深，怎麼會有人夜裡不睡覺來到海邊遊玩呢？

我努力的想要看清沙灘上的人影，可惜光線不夠強烈，看不清楚。

欸？等等，他在做什麼？讓我感到驚訝，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知道的是，那個人影逐漸朝海裡走去。

瘋了嗎？夜晚這種行為，正常人都知道危險，是不要命了？

雪萊雅的事情只能先放下，為了阻止，我急忙改變方向朝人影跑去。

奮不顧身的跟著跳進海裡，冰冷的海水幾乎讓我的心臟停止跳動，這海水冰冷的不正常，但我沒有時間多加思考，不斷把手向前延伸，不能讓他再往前走了，深度幾乎已經淹到脖子，當我雙手碰到對方時，「噗」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接著像是斷了線的人偶對方直直的沉入水中，還好在幾乎要滅頂前我將他強行拖上了岸。

因為一個不穩，我們雙雙跌坐在被海水浸濕、有些堅硬的沙灘上，而躺在我懷裡的，是頭髮浸滿海水，已看不出來原本那頭蓬鬆的一斥染捲髮，臉蛋端正清秀，長長的睫毛正緊貼在臉上，臉色蒼白的少女。

對於那張臉表示驚訝，對，那是熟悉的臉龐，是我剛剛正在尋找的那個人。

雪萊雅？！

為什麼？

風已經不再吹，海上的異象也消失，但我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

＊

誰？是誰？有誰在呼喚我…

來，過來，快過來，這樣不斷催促著。

是夢嗎？什麼都看不到，一片漆黑。

你是誰？

為什麼？聲音如此悲傷？

好痛苦，好寂寞，那個聲音一直這樣說著，用著帶點稚氣又悲傷的聲音。

啊啊～我記得，在海港的時候，聽過這個聲音。

從海的那邊傳來，夾雜在冰冷海風之中，細細的，令人感覺悲傷的聲音……

眼前有道細長的道路，發著淡淡的藍光

順著走下去就會到你那邊嗎？

冰冰冷冷，起先是腳掌，接著是小腿、大腿，逐漸整個身體的溫度都像被道路剝奪，

但我的步伐沒有停止，還是依然前進。

必須要去，前方有什麼，我不知道，但總覺得自己必須去到那裡，

藍色的道路前方瀰漫著無盡的黑暗，即使如此我也必須過去。

可是，明明應該繼續向前的，卻被不斷向後拉。

不可以，我要去，那孩子在哭泣

要過去才行！

讓我去！

向前延伸的藍色道路忽然斷開，我緩慢的睜開雙眼，這裡是哪裡？

近在眼前的是薩伊爾先生，他的頭髮和臉頰上都佈滿水滴，嘴唇看不出血色。

當我們四眼相交時，可以看到他瞳孔微微放大，眉毛上揚，他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

「……你醒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您的表情看起來這麼擔憂？

太好了，我聽見他小聲的說著

抱著我的手非常的冰冷

「等等，我們現在就回去！」

說著薩伊爾先生將我抱起，朝著海岸的反方向離開

不可以，我必須過去。

那孩子在哭泣…

海的那一邊……

在他的懷裡我喃喃的說道，但聲音太過微小，薩伊爾先生什麼都沒有聽見，就這樣帶著我離開了。

＊

寂靜的房裡朱里一個人坐在床邊，她雙手緊握，幾乎像是要把頭埋入，顫抖著。

「姊姊」她用幾乎是要消失的聲音說著，如果不注意的話一定不會聽到。

不過現在房內也沒有其他人就是了。

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

非常不好的經歷，那是在她才僅僅三歲半發生的事情。

唯一的姊姊在夜晚無故消失，半夜醒來的她胡亂的在顛簸的森林中尋找。

但三歲的孩子哪有什麼辦法呢？在夜裡，在山路，即使哭喊也沒有人回應，或許是原本身體就有些不適，分不清楚身上的汗水是因為發熱還是過度活動所導致，甚至最後是怎麼來到藥師爺爺的家中，她也完全沒有印象。

但從此之後，她便住了下來，因為有著草藥的天份，她學習的很快，除了原本既定的調配方法以外，靠著他靈敏的嗅覺和味覺，還研究出許多新的配方。

縱使在草藥的世界讓她很開心，能忘記一切煩惱，但她心中還是會不時的惦記著那個在夜裡消失的姊姊。而這次出來旅行，其實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再見姊姊一面。

碰的一聲，房門被粗魯的打開，

眼前所見的是全身濕答答的薩伊還有躺在他懷中的雪萊雅。

「發生什麼事了？」

朱里立即從床上起身焦急的問著

「等等再說，先要幫她保暖」

聽到薩伊的話，朱里立刻準備去櫃子裡拿毛巾，但卻被一個聲音制止

「不！那太慢了，幫我把床鋪好」

「欸？可是…」

「沒問題，快點！」

一頭霧水的朱里，照著薩伊說的，將棉被掀起，雪萊雅就這麼直接的被放到了床上，床單逐漸變得溼潤，原本米白的床單逐漸變成灰白色。

看吧！這樣不就溼掉了？

朱里在內心嘟噥著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薩伊來到床邊半跪下來，大概是床緣及腰的高度，「我需要專心」像是告訴她不要打擾他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雙手向前伸直攤開，將近是雪萊雅頭和腳的距離。

輕輕的抽動了幾下眉頭，手掌也微微顫抖。

有什麼東西從雪萊雅身上跑出來，一點一點慢慢的聚集在薩伊的手心下方。

那個是……水？朱里驚訝的看著越變越大像是果凍一樣的物體。

接著像是要仔細的把水分抽離，薩伊的手開始在雪萊雅上空移動，過了一會兒，他的手下已經聚集相當份量的果凍，喔，不，是水珠。

薩伊靜靜的張開雙眼，輕輕探了口氣，「可以了」這麼說著便將被子蓋上後緩緩起身。

「太、太厲害了！！……！」

朱里忍不住大聲驚呼，但緊接著立刻被薩伊用動作示意雪萊雅還睡著，朱里不好意思的急忙將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小小聲的詢問薩伊。

「……這些水怎麼辦呢？」

在薩伊身旁漂浮著兩顆水球，是剛剛從雪萊雅身上分離出來的，除了雪萊雅的身體，就連原本變成灰白色的床單，都恢復成乾燥的米白色。

「這個啊～」

薩伊一個眼神，兩個水球便飛出了窗外，消失不見了。

拿起剛剛朱里翻出的毛巾，薩伊在對面坐下，身體輕輕倚著床緣，開始處理還溼溼黏黏的身體。

朱里有點不解的問

「薩伊爾會使用水魔法嗎？」

這麼說來之前在森林的時候朱里也有看到，只是當下並沒有看到魔法的光芒，所以就這樣忽略了，雖然僅僅一次，但薩伊是會使用魔法的

「欸？啊啊～是喔」

由於正忙著擦試頭髮，髮絲與毛巾的摩擦聲，讓薩伊一開始沒有聽得很清楚

「為什麼不用剛剛的方法用乾呢？」

明明使用魔法很方便，雖然看起來水都已經滴的差不多，但用毛巾慢慢擦再怎麼想都很花時間。

「啊、那個啊～其實我不是很擅長啊，這種精細的魔力操控……」

看著朱里，薩伊露出有點苦澀的笑容

根據薩伊的解釋，由於人的體內也含有相當程度的水分，要如何區別體外和體內，什麼是該分離什麼又是該留下的這點，好像很花費魔力。光是把雪萊雅身上的水分抽離就已經精疲力盡了，更別說還要來處理自己身上的水，所以直接使用物理的方式——毛巾，對他來說是更簡單輕鬆的方法。

至於為什麼雪萊雅會獨自出現在海邊，必須要等她醒來才能詢問了。從薩伊所知道的這一小部份很難將答案推斷出來。好在目前雪萊雅的身體已經恢復溫暖，現在正平靜的熟睡著，一切就等他醒來再說吧！

三個人就這樣擠在一個房間，渡過了一夜，而窗外也漸漸泛起白光。

＊

感覺到早晨的陽光穿透眼皮，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但還是床上比較舒適啊～！

我坐起身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還發出了一點慵懶的聲音。

不過，很快的我便後悔了，因為，視線掃過房間不知為什麼朱里小姐正以坐臥的方式趴在我床邊睡覺，而在視線前方的，是倚在隔壁床和中間矮櫃旁睡著的薩伊爾先生。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不是訂了兩間房？

為什麼大家都在這兒？

因為剛才的聲音，薩伊爾先生和朱里小姐紛紛醒來。

還好還好，應該是沒有看到我剛剛伸懶腰的醜態吧！

我故作鎮定的詢問眼下不自然的情況

「請、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我一臉茫然的表情，薩伊爾先生和朱里小姐互看了彼此，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不記得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薩伊爾先生。

「欸？恩……」

依稀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喝完那令人悲劇的藥湯後，記得我是睡著了……

然後……好像有聲音……！當我好像要想起什麼的時候，劇烈的頭痛使我感到不適。

好痛、像是有東西在腦袋裡擊打，我急忙用手壓住疼痛的位置，希望能夠因此緩解。

「雪萊雅？！」

可能看起相當難受，薩伊爾先生和朱里小姐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沒事的」

我這麼說，但是對不起，好像沒有印象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我這麼表示後，或許是擔心頭痛和昨晚的事情有關，薩伊爾先生便決定不再多問了。

「唉呦～我的天啊！這地板怎麼回事啊？！」

突然間樓下傳來高昂的驚呼聲，好像是老闆娘來了

「啊！糟糕！」

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薩伊爾先生和我們說了等下回來後，便急急忙忙的跑下樓。

從二樓可以隱約聽見，貌似是昨天外出時弄髒的，和我一同留在房裡的朱里小姐大致和我說了昨晚了情況，但……我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麼半夜會跑出去？

夢遊嗎？應該不會吧？

我可從來沒有夢遊過喔！

………大概……？

雖然有點對不起薩伊爾先生，但在我們兩個將衣服更換完畢並且梳理好來到樓下時，薩伊爾先生已經幫忙完成了旅店的打掃。

環顧四周，因為沒有商船的緣故，旅店的客人只有我們一組。

安安靜靜的根本就是包場，昨晚的喧鬧好像假的一般。

享用完早餐後，雖然薩伊爾先生和朱里小姐還是有些擔心，但自己覺得身體並無不適，於是我們便出門打聽關於光之女神還有沃肯尼亞的消息。

始之蒼暮　 第13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