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がりな弱虫 §

＃14 失策

「裡面或許有危險，朱里就在這裡等著。」

這麼說後薩伊將朱里留在門外，獨自進入了王座之間。

朱里看了看周圍，一旁是他們過來時不知為何已經失去意識並且被藤蔓牢牢束縛的士兵，轉角那頭雪萊雅和艾克雷還在戰鬥，而反方向的大門裡面有薩伊在，只有這兩個出入口的廊道，除非是兩邊有人失敗，不然這裡是相當安全。

薩伊是相信著雪萊雅和艾克雷，所以才會把她留在這裡的吧！

朱里輕輕的倚在一旁的牆邊雙手抱膝蹲在角落，一面想著「薩伊爾應該不要緊吧……」一面注視著緊閉的大門。

回想起昨天夜裡的事情，即便聽完艾克雷的推測後理性上覺得可行，但若不是親眼看到真的很難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那樣的魔法存在。

如同前天夜晚，城鎮再度被墮精襲擊，即使在離宮也可以隱約聽見的慘叫聲、空氣中飄散的煙硝味、像是被火焰燒紅的天空，別說一次了，就算再讓她多看幾次也覺得可怕，不自主的會令她回想起小時候經歷戰爭的景象。

恐懼令她依偎在雪萊雅的身旁顫抖，甚至沒有注意到被自己雙臂所挽著的雪萊雅也同樣顫抖著，但是身為公主的她卻認為見證這一切是自己的義務，即使臉色相當難看也堅持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居然住在城裡的人們每天都必須經歷，雖然這樣說或許不太恰當，但當朱里看見整個城鎮被黎明以及紫黑色的霧氣壟罩的同時，她甚至認為這是一種解脫，因為這個魔法，城鎮的人們生活能夠回歸平靜，也不會有人記得每晚不斷發生的悲劇……

但一直這樣是不行的，如果不將魔法破壞，城市的人們便會無止境的不斷重複相同的夜晚，如今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潛入大廳的薩伊爾身上。

悄聲進入大廳的薩伊過了一下才讓眼睛適應內部的昏暗。

明明就是大白天，整個王座之間卻莫名的昏暗一點生氣都沒有，只有細微的光線透過縫隙從緊閉的窗簾滲透進來。看起來自己進來的那扇門是平常提供國王使用的，怪不得之前走廊上掛上了許多像是歷代國王的畫像，說是這樣說，薩伊之所以這樣認為也只是因為那些人像頭上清一色都帶著王冠而已，說到底，現在根本就不是仔細欣賞畫作的時候。

（謎之音：雖然就算真要認真鑑賞相信那小子也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

從門口進來向前幾步就可以看見向上延伸至王座的階梯，為了突顯莊嚴感，王座之間的天頂相當的高，約莫有三層樓那樣高吧！為了視野開闊梁柱和牆壁緊緊相連，正面將近兩層樓高的大門看起來若不是幾個士兵一起合力便無法開啟。

就在薩伊注意到王座前方有著什麼像是水晶礦物般的巨大物體時，那扇大門「咕哇」的發出了沈重的聲音，重新繃緊神經他急忙藏身於王座後面並小心翼翼的向前窺探。

透過外頭照射進來的光芒，可以看見一個人影通過開啟的大門不急不徐的進入大廳，之後隨著偌大的空間内傳來大門緩緩闔上的沉悶響聲，大廳内再度變得昏暗。

忽然間，變為安靜的空間裡響起了一連串的抱怨聲，就像是本來就知道這裡不可能會有別人似的那樣自在自若、毫無顧忌，從聲音聽來應該是位有些年紀的中年大叔。

「真是的！都說多少次了，拖拖拉拉！」

「啊啊～我都忘了這些人沒個記性啊！」

就在那人一面說話一面逐步靠近大廳中央時，薩伊才終於隱約辨識出眼前的男性是一位頭戴皇冠的中年大叔。

皇冠？國王陛下？是雪萊雅的父親嗎？

而在薩伊心裡還感到困惑的同時，只見那人將手覆上自己的面容，忽然間，彷彿是將戴在臉上的面具取下般，男子身體周圍也被黑色的泥霧包覆蠕動著，隨著那些黑色不明物質一股勁的竄入男子手中的面具消失之後，眼前的大叔瞬間成了一位青壯年身穿斗篷的男子。

那、那個是？看到這樣的景象薩伊不自主的瞪大雙眼在心裡驚呼

接著男子繼續開口用著和剛才完全不同的聲音說道

「恩呼呼呼～嘛～算了，只要把這件事辦好那位大人就會獎勵我的，看看這裡頭已經累積了這麼多，恩呼呼呼，一切都是為了緹布尼斯（Tenebris）大人……」

不同於剛才的聲線，男子的笑聲令薩伊感到了不快

「啊啊～差不多該重新補強術式了！今天又要召喚什麼樣的小傢伙呢！恩呼呼呼～」

這麼說著，薩伊看著男子走近王座似乎在比劃著什麼。

而男子接近的正是他剛剛注意到被固定在距離王座前方不遠的地上，比人還大像是水晶一般發出暗紫色光芒的礦物，而其周圍有三個大約手掌大小同樣散發暗紫色光芒的礦物被規則的擺放在四周。

那個就是艾克雷說的魔法陣術式本體嗎？薩伊心裡琢磨著

此時男子又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

「對了！今晚來點刺激的吧！大型的好，尤其是可以撕咬的那種～」

「那位大人也說過，只要不要玩死就沒問題了吧！畢竟死了就真的玩完了啊～呼哈哈哈～」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個像水晶般精緻的小瓶，裡面有著什麼深色的液體在晃動著。

薩伊直覺那個液體相當危險，心中不斷燥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發出警告，無論那個男子要做些什麼都必須阻止。

「冰之矢！」

說著薩伊施放出一記冰之矢將男子手中的小瓶打落在地，掉落在地上的瓶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什、是誰？！」

男子先是一震但很快的便對不應該出現的入侵者發出了怒吼。

不同於男子，薩伊則是一臉蓄勢待發的表情從王座後頭走了出來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男子顯得相當驚訝，畢竟在這個每天不斷重複的城市中，別說是市民，就連衛兵們都過著一成不變卻不自知的生活。就算有人真的不小心跳脫了原本既定的生活，只要術式啟動隔天又會再度恢復正常，對，即便親近的人在眼前死去也是如此，只要術式啟動，記憶就會被竄改，死去的存在也就會變得曖昧，這可是那位大人自豪的專屬魔法。

在這樣的魔法下，別說要潛入王宮，甚至是看守嚴密的王座之間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就是現在，在男子的眼前，就有這麼一位不速之客。

沒有打算回答男子的提問，如何進來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對薩伊來說，讓現在弗業格的悲劇不再重演才是首要之務，是雪萊雅還有艾克雷託付給自己的使命。

「——是那個吧！」

「蛤？」

「只要破壞那個，這個城市的時間就會恢復吧！」

「呿！連這都知道嗎？你不是泛泛之輩吧！」

男子面露不悅的繼續說著

「但是那位大人的囑託可不會讓你就這樣破壞的！」

說著他迅速拾起落在地上的小瓶準備做出反擊，但薩伊卻搶先一步竄到男子面前，利用劍柄重重的給予對方腹部一記重擊，瞬間勝負已定，兩眼翻白的男子嘴巴張的大大的昏倒在地。

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薩伊微微睜大雙眼心裡稍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麼……只要把這個破壞……」

一邊說著，他一邊向前走近散發紫色光芒的礦石。

「欸？這、這是？！」

近看才發現，中間巨大的礦石裡承裝著什麼混著黑色的液體在流動，不只如此裡面還有一位長相和方才解除偽裝前的男子一模一樣的中年大叔，從他的表情看來，彷彿是將經歷絕望的瞬間完整封存在礦石當中。

如果男子剛剛偽裝的是這位大叔的話，即便沒有親眼見過，但被困在水晶裡的人一定就是雪萊雅的父親，也就是火之國的國王，薩伊是這麼推斷。

但，這下該怎麼辦？沒有料想的情況讓薩伊一時間感到躊躇

總之先把圍繞著礦石的魔法陣給破壞掉吧！

對，繼續猶豫下去也不是辦法，先從能著手的地方開始吧！

圍繞著國王陛下的三個小型的礦石似乎就是艾克雷說的，會遠距召喚墮精的術式本體，那麼，只要將其中一個破壞維持魔法陣的三角就會自然崩解吧！

但就在薩伊將劍舉起，準備打碎其中一個礦石的瞬間，眼前出現一團黑壓壓的不明物體，令他急忙將揮舞的劍刃煞住。

同一時間隨著背後有什麼東西讓他感到顫慄，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

「——可不能讓你這麼做……」

※

「妳……說什麼？」

雪萊雅大大的瞪著雙眼，不敢置信的和克蕾雅確認

「不是說了嗎？沒用的。」

克蕾雅把玩著手中的小刀有些遺憾的繼續說道

「啊啊～如果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這樣離開就好了啊～」

「要我視而不見什麼的……這可是我的國家啊！」

「所以沒辦法呢～只好把城市接收了啊～由虛無（ Neant ）大人親自——」

「——！？」

「呵呵，真棒的表情，或許已經和他見上面了吧！」

克蕾雅停頓了一下露出別有用心的笑容說道

「不、或許已經被虛無大人給……」

「薩伊爾先生才不會這麼簡單就——」

像是要靠氣勢來加強自己的信心，雪萊雅一面說著一面向克蕾雅射出一記火炎彈。

薩伊認得眼前的男人，那人和他打過幾次照面，對方散發的威壓依舊令薩伊近乎窒息，尤其是那如同倒映著雙月般令人顫慄的異色雙瞳在昏暗的大廳中似乎散發著詭譎的光芒。

但，是什麼？雖然只有一瞬間，他卻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在心中盤旋，只是很快的他便將這樣的感覺拋諸腦後，比起不明所以的違和感現在要專注的是眼前這個男人。

「——沒想到又見面了。」

薩伊拉開彼此的距離，為了掩飾心中的悸動，他故作鎮定和眼前的男人搭話。

究竟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後？直到男人說話之前，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

男人像是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沒打算答理薩伊，直接轉身走向魔法陣中心。

「等等！你想做什麼？！」

看著面向礦石伸出手的男人，薩伊出聲遏止。

「哼、你不需知道。」

「——不會讓你得逞！」

說著薩伊再度將劍舉起朝男人揮去，但就像先前一樣，別說碰到男人了，薩伊這次反而是被從男人斗篷下竄出的像煙霧一般的黑影牢牢抓住壓制在地上。

「什、可惡！」

薩伊看著男人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困住國王的水晶礦物上畫上新的圖樣，接著隨著他將一手向上一按，先是圖案再來就連整個礦石都發出了巨大的光芒，那光芒之強烈，即便是簾子也遮掩不住穿透到了窗外。

光芒散去之後，有像是抓住自己的黑影但卻又比那再更加混濁具有實體一般的東西從礦石上方不斷湧出，向下流動並在地上蔓延，不斷擴散的黑霧讓人分辨不清究竟是不斷從地面湧上來，又或是東西不斷被吞噬而下陷。

「嗚啊！這、這是什麼？」

說話的是方才被薩伊擊暈的男子，剛剛恢復意識的他面對逐漸將自己吞入的混濁黑霧感到驚惶，他恐懼的伸手向著眼前的男人大喊。

「——啊、不、不要啊！請原諒我！啊——」

不給男子說話的機會，眼前的男人冷漠地將斗篷一揮，黑色的霧氣像是浪花一般湧上，迅速地將男子吞沒消失在黑色的泥霧之中。

薩伊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驚訝得說不出話，接著他感覺到原本限制住自己的黑霧力道正在減弱。趁機掙脫的他本能向著男人放出幾發冰之矢，但很遺憾，漫布在地上不斷擴張的泥霧像是有生命一般向上伸出觸手阻斷了他的攻擊。

不僅如此黑色的泥霧甚至向前延伸出觸手要去抓取薩伊的雙腳，雖然他一下兩下的躲過觸手的攻勢，但在光線昏暗的環境下要分辨深色的觸手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個不小心被觸手尖端捕捉到的他瞬間感覺像是踩入無底洞般的失去重心。還好他快速反應立刻斬斷延伸過來的觸手，這才恢復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可惡，這樣根本連靠近都沒辦法……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薩伊絞盡腦汁思考著。

此時男人站在魔法陣旁邊冰冷的用聽不出任何情感卻有些像是威脅般的語調說道。

「——這樣好嗎？繼續這樣下去……」

一時間沒理解對方想表達的含意，但緊接著外頭傳來了朱里的尖叫聲。

「呀啊～～！！！這是什麼？！」

「朱里？！」

直到這時薩伊才發現，不知何時連王座都開始吞噬的泥霧甚至有一部分蔓延到了門口，那麼，難不成朱里現在——！

可惡！可惡！為什麼每次遇到虛無就只能束手就擒呢？

薩伊心有不甘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即便他的眼中依舊充滿鬥志，但情況卻不允許他繼續停留在王座之間。

「——可惡！」

留下這句話，薩伊急忙轉身跑向剛才的大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男人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

另一方面，雪萊雅等人的戰鬥一直僵持不下，艾克雷和巴托爾雙方都像是竭盡全力的在找出對方的空隙，克蕾雅面對雪萊雅到是表現的一派輕鬆。

「——你、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吧！」

雪萊雅有股被對方耍的團團轉的感覺，看著四周的藤蔓滿是被自己的火焰燒過得痕跡，她生氣的說道

「欸～？怎麼會呢？是不是你的錯覺啊？」

「才怪！一次，一次都沒有反擊過！就算我再笨也看得出來妳和剛剛面對薩伊爾先生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哎呀？是這樣嗎？難到不是因為您壓制住我了？」

克蕾雅避重就輕的沒有正面回應雪萊雅的話

「你可別太過份了！爆炎彈！」

說著雪萊雅在心裡描繪出火紅色的模樣，又一次的召喚出比先前更加緊實的炎彈朝對手襲去，可惜身手矯健的克蕾雅依舊輕輕鬆鬆的迴避掉迎面而來的攻擊。

「嘛嘛～別那麼生——」

但克蕾雅話還沒說完，原本應該打到藤蔓上便消失的爆炎彈卻瞬間引發出強大的火勢，整個藤蔓做成的樹繭猛烈的燃燒起來。

「欸？！怎、怎麼？？」

「什、什麼？！」

不只克蕾雅，就連巴托爾都被強大的火勢所震撼而分神。

「——有機可乘！」

艾克雷看準時機朝著還目瞪口呆的巴托爾砍去，若不是巴托爾即時回神閃避，那他的肩上就不會只是被劍輕劃出傷痕的程度了。

隨著避開攻擊的巴托爾一起，藤蔓所圍成的繭一眨眼便被燃燒殆盡，只剩下地上還存留著些許尚未燃燒完全的殘渣透著橘紅又或藍紫色的火星。

克蕾雅看著變得空蕩蕩的走廊，像是注意到什麼似的大聲呼喚了她的搭檔。

「巴托爾！要走了！」

「——啊啊～知道了！」

說著兩人一同準備從被植物破壞的窗戶逃走

「休想逃！」

艾克雷的劍也無法阻止，只見巴托爾再度召喚藤蔓阻擋了他的攻擊並且順勢跳出了窗外。

而克蕾雅在臨別之前還不忘和雪萊雅說道

「——你們也趕快離開比較好喔！」

「欸？」

「就當作是還薩伊爾的人情啦～」

「克蕾雅快點！」

在搭擋的催促下克蕾雅也跟著翻過窗戶。

兩人逐漸離去的同時還可以隱約聽到彼此之間的對話

「——別說多餘的話」

「嘛嘛～用不著這麼計較、啊！喂！你要去哪裡？這邊啦！」

看著漸行漸遠的兩個人，雪萊雅只是留在原地呆然的微微喘氣，直到艾克雷出聲呼喚自己。

「——公主殿下剛剛那個是……」

「啊、不，沒想到威力這麼……」

「您沒受傷吧？」

「沒有，艾克雷呢？」

「都是些小傷，沒什麼大礙。」

「是嗎？那我們快點到薩伊爾先生那裡吧！」

「遵命！」

在兩人向著謁見大廳跑去的同時，不遠的城牆上面有兩個黑影正看著雪萊雅他們的一舉一動，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時其中一個黑影開口說道。

「我們也離開吧！齊克」

「是！」

說著兩個人便從城牆之上失去了蹤影。

《 精靈使  水之瀾湧   第十四回    完 》

後記：

又是個沒什麼關係的話題（居然？），

那就是......今天是母親節耶～！

媽媽們真的很不簡單呢！（雖然爸爸們也是）

偷偷暴雷的是，第二章後面會稍稍提到雪萊雅母親的事情，

總之，愛要即時勇敢大聲說！也祝全天下母親

母親節快樂啦！！！